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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说,这确实平庸,比不上他巅峰时期的作品。
有人说现在已经很好了,即使没有以前好了,至少现在的流行歌曲也好多了。
在此前一场直播中,周杰伦回应了新专辑只有六首新歌的事实:
“如果我们想出20首歌,就得等到明年了。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。我想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有新歌了,迫不及待地想让大家听到。”
制作一张专辑,从作曲、填词、编曲,到录音、拍摄MV、宣传发行……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。
移动互联网时代降低了音乐创作的门槛,越来越多的草根音乐人加入到这场狂欢中。不过,相较于爆款歌曲的精心创作,“神曲”正逐渐成为音乐市场的主流。
比如周杰伦演唱会上点播的《学喵喵》。
据《学喵喵》词曲作者陈峰介绍,他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创作了这首歌,“当我看到我家的猫突然跳上桌子的时候,灵感一下子涌上心头,旋律和歌词就出来了。”
《学喵喵》制作人杨俊龙曾对媒体透露,仅音乐平台的商业合作就为其公司直接带来了数千万元的收入,还有抖音、快手等短视频平台的版权费用,“都是按照使用次数另外结算的”。
01
周杰伦的“神曲时代”之后,音乐创作的规则被彻底改写。
流行音乐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,留下的只有情感的狂欢、理想的撕裂、进步的反思。
在传统唱片时代,一个新歌手要想脱颖而出,就必须“打榜”、“参加签名会”、“上新闻”。
一张专辑十首歌,必定有两三首优质的热门歌曲,才能最大限度的留住听众的记忆。
如今,原本两三首热曲就变成了两三句“热曲”,如果听众不能在15秒内停留在歌曲中,歌曲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。
短视频平台也取代了原有的电视、广播节目,成为“神曲”发布的战场。
比如《学喵》之所以能成为热门神曲之一,其实和背后的平台营销支撑密不可分。
2018年4月,《学猫叫》在抖音上线后的第一周内,仅有2000多人将其作为背景音乐,这预示着这首歌曲很快就会不火。
“心里很难过。”制作人杨俊龙说,他对这首歌寄予厚望,但还是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。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,他突然想到了“手势舞”。
第二天,他找人设计了《学喵喵》的手势舞模板,然后列了甜美网红KOL的名单,一共20多人,最后开出一个固定的价格,让这些账号主去推广手势舞。
网红们发布第一波《学喵喵》手势舞后,市场反响依然平平,杨俊龙便找人把这些素材整理成合集,再度流传。
在这一轮传播中,《学喵叫》火了起来。
彼时抖音的用户群体尚未精细化分化,很容易形成集体爆红现象,比如“文玩”、“扭臀舞”就轻松收获千万级点赞。
那几天,《学喵喵》原唱小盼盼打开抖音,就会被提醒这首曲子已经被用了千万次,“不停地咔嚓咔嚓,感觉手机都要爆炸了。”
在小盼盼的直播间里,有人一次性送给她30万礼物,只为请她唱一首歌,歌名叫做《学喵喵》。
据杨俊龙回忆,他原本找过拥有几千万粉丝的网红“戴古拉”做推广,但对方一开始就索要20万元推广费,他只好放弃。“Siwaigo”觉得歌曲幼稚,直接拒绝接单。
但不到一周的时间,随着《学喵喵》的火爆,这两位大网红就主动拍摄视频了。
杨俊龙说:“一首普通的歌曲,如果不进行营销,想在抖音上爆红并拥有长久的生命力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”
在《学猫叫》诞生之前,抖音上的背景音乐多是老歌新编,混合电子摇滚、舞曲风格。
这首专为抖音用户量身定制的《学喵叫》也彻底改变了“神歌传”的方向,数千万的商业回报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公司加入到神歌传的创作中。
据统计,2018年至2022年,抖音上共有13首歌曲使用量过千万次,包括《学喵喵》《你笑起来真好看》《你的答案》《风儿吹》《听我说谢谢》等。
好乐无皇公司推出了一大批脍炙人口的歌曲,如黄霄云的《星海》、阿荣的《你的答案》、王荷叶的《大风吹》等。
好乐无疆创始人石涛说:“我们是行业里最敢花钱的公司,创下了行业的一些花费记录,就拿《星海》来说,这首歌推广15天就花了200万元。”
与《学喵喵》一样,为了赋予歌曲更多的视觉特质,陶诗不仅将原歌词中的“像星星散落在海里”改为“像星星守护着大海”,还特别设计了不少“守护场景”。
就像医生守护健康、军人保卫祖国、消防员守护家园一样,他邀请全国各地消防员联动账号,配文“无畏火海,向你扑来”。短短几个月,“消防员版星辰大海”话题在抖音上的播放量就超过600万次。
2019年以来,整个国内音乐市场都被短视频“神曲”搅动起来。有业内人士表示:
“很多资本和公司涌入,疯狂地做歌、花钱。当时大家都很有野心,大家都想‘我也能做到’。营销费用每周都在涨,推广歌曲的账号价格每周都在涨。”
在这个产业链中,从购买音乐热搜榜单,到邀请网红创作带有BGM的二次元作品,再到制造话题、滚动营销,一首歌曲的平均营销费用在2万至10万元左右。
但对很多企业来说,即使投入几十万做营销,也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,一次“爆红”只能靠运气,没有可复制的逻辑和路径。
因此很多主办方喜欢以数量取胜,一次性投入的100首歌曲中,只要有两三首能够爆红,获得的利润就可以覆盖所有的营销成本。
《学喵叫》之后,杨俊龙还推出了《学叫狗》、《学喵叫猪》、《学喵叫土拨鼠》等。他把这种新做法概括为短视频时代的音乐创作模式:
“市场需要什么,我们就做什么,并结合一波新鲜有趣的营销。”
02
云茂文化是一家位于北京百子湾的“神歌制作公司”。
在这里,我们24小时轮班工作,有实时热点检测系统,一旦捕捉到热点词,一首歌从创作到上线,只需要4个小时。
云茂文化的老板是宋孟君,毕业于星海音乐学院,获音乐专业学位。
上学时宋梦君出过个人专辑,但推出市场后很快就销声匿迹,他记得当时街头最火的歌曲就是《爱情生意》和《伤不起》。
2017年,《王者荣耀》手游突然爆红,宋孟君意外发现市面上没有相关主题曲,便自己创作了一首同名歌曲《王者荣耀》,结果歌曲一经发布便迅速收获过亿播放量。
宋梦君尝到了“搭潮流”的甜头,于是迅速推出了《中国有吴亦凡》、《嘻哈有中国》等歌曲。
打造出多部爆款产品的宋孟君也成功获得融资,成立了云茂文化,专门“打造神曲”。
2019年,宋孟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:“仅在酷狗音乐上,去年我的歌曲播放量达9.2亿次,全部作品下载量达808万次。如果按照平均每首歌两元的下载价格计算,我全部作品一年就创造了1600万元的价值。”
在云猫文化,每位创作者每年创作的歌曲在100首左右,几乎每三天就能创作出一首歌曲,公司每天都会发布新歌,总版权收入已经超过几千万。
在抖音上,宋孟君的歌曲《不眠之夜》播放量已接近30亿次。靠量产取胜的宋孟君坚信一句话:“做这个行业就像打麻将,只要不吃亏,肯努力学习,迟早会轮到你赢。”
宋梦君未来的野心不止于此,他还想打造一条神曲制作的工业流水线,“有的擅长作曲,有的擅长填词,有的擅长制作,有的更擅长版权管理,在这个OA系统中,他们可以组装起来,相互配合。”
除了宋孟君的云茂文化,近两年还有很多小型音乐公司转型打造短期快节奏的爆款作品。
崔恺的公司坐落在一栋居民楼里,他手下的员工不到十个,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收集最新、最热的素材,然后用全新的方式进行整理、创作:
“我们把最流行的歌曲的歌词、编曲、音色拆开,再加自己的特色,听起来就很不一样,一首歌不到三个小时就出来了,感觉就像在生产车间工作一样。”
每一位音乐人或许都曾有过梦想,但在“劣币驱逐良币”的现实下,像崔凯这样的小公司只能以生存为目标:
“这种音乐不能用流行还是小众、好还是坏、高端还是低端来衡量,而是它的商业价值的体现。”
除了自产自销的创作公司,还有汇集资源的平台公司,他们收集独立音乐人的歌曲,找到合适的作品就直接买断版权,单首歌曲售价在1000元至5000元不等。
赵英杰在一家音乐收藏平台工作,每周都会收到四五百首样曲,“但大多数都是完全听不下去的歌,连基本的旋律都听不下去。”
遇到热点,他会主动在群里发求助,比如情人节快到了,就鼓励作者创作“爱情、甜蜜,还是孤独、悲伤”等情感歌曲。最近《花露梦》火了,“一大批古风歌曲即将上线”。
“节奏感强的儿歌、情歌、古风是抖音上最受欢迎的三大类型。”赵英杰说,“其实很多旋律和歌词都是借鉴了前人的作品,但只要好听就行,没必要创新。”
而对于那些涉嫌“抄袭”的人,“如果抄袭真的火了,版权费就可以了结,如果没有火,那就根本没人追究了。”
03
在滚石音乐成立30周年之际,其创始人段忠义举办了“滚石30周年”音乐会。
周华健、伍佰、五月天、张震岳、任贤齐等80多位散布全球的滚石音乐人同台献唱,共同回顾唱片公司的辉煌岁月。
演唱会上,歌手赵川伤心地表示,“我以为我会和滚石乐队一起老去,但最后……”
段忠义眼含热泪回应道:“对不起,没能让你们和滚石乐队白头偕老,让你们背井离乡谋生,真的对不起,没有照顾好你们!”
20世纪80年代,华语流行音乐唱片业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,90年代唱片业更是达到了辉煌的顶峰,1993年宝丽金唱片推出张学友专辑《吻别》,创下了400多万张的销售纪录,这一纪录直到数码时代才被打破。
段忠义曾在采访中表示:
“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,唱片业是绝对的黄金产业,李宗盛、赵传任何一张专辑,在台湾都能卖出100万张,更别说全亚洲了。那时候的专辑很贵,一张100元左右,卖100万张就赚1个亿,唱片公司拿30%,也就是3000万,歌手拿5%,也就是500万。所以那个年代,写一首歌就能买奔驰的神话,天天都在说。”
1998年,韩国世韩公司推出了全球第一台MP3播放器MPman F10,支持16/32/64M三种格式的存储,数字音乐正式进入市场,唱片业开始遭受巨大的冲击。
其实唱片时代的辉煌非常短暂,只持续了十年左右,但却留下了无数的经典。
那时,出一张专辑的时间长、成本高、机会少,所以每张专辑的歌词和音乐都经过精心打磨,并不会轻易迎合听众的情绪宣泄。
比如1997年五月天刚成立时,大家只能在吉他手怪兽的七平米卧室里练习,向各大唱片公司寄送demo,还幸运地得到了滚石老大李宗盛的赏识。
经过两年的筹备,五月天首张原创专辑《疯狂世界》正式发行,包括《疯狂世界》《一泡爱情》《抱抱》等作品,市场销量突破30万张。
独立音乐人崔龙阳2003年开始学习吉他,2007年组建乐队,从业这么多年,他经常怀念过去的唱片时代:
“以前的歌曲有更强的社会责任感,关注人、关注现象、关注社会、关注心灵,再烂的歌也有制作人来保证质量。现在连摇滚歌都关注个人的切身感受,好不好玩,格局变小了,变浅了。”
崔龙阳还给朋友写了一些热门歌曲,赚了一些快钱:“我每天写4首歌,一个月能写50首歌,当时比较便宜,一首歌1000元,10天就赚了4万元。但是我写的歌完全没有创意,格式很死,我写不出来,想吐。”
技术载体的进步必然带来流行音乐制作方式的改变,但在如今的音乐环境下,我们不可能再创造出下一个“周杰伦”。
唱片公司不复存在,流行音乐产业体系崩塌,“神曲”以更低的成本、更快的速度、更魔性的旋律迅速占领市场。
即便如此,人们对好音乐的需求依然存在,在远离短视频的纯听觉环境中,耳朵和心灵也需要艺术的滋养。
所以,当周杰伦的《最伟大的作品》一经推出,瞬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。
在这个AI算法的时代,并不代表好歌曲就没有市场。
陈奕迅的《孤独的勇敢人》、莫文蔚的《这世界那么多人》、刘爽的《漠河舞厅》等歌曲都以真挚的歌词和音乐感动了现场观众。
其实,唱片时代也有很多“烂歌”,但随着时光流逝,记忆会帮我们过滤掉那些劣质的,留下那些让人难以忘怀、感动不已的。
在当今快速变化的社会进程中,人们在极度怀念崔健、周杰伦、罗大佑、孙燕姿的经典作品的同时,又无法停止被短视频平台上的神曲洗脑。
有时候,人们怀念的并不是那些老歌,而是再也回不到的“慢节奏时代”。
音乐就像海边的波浪,时起时落,每当新的波浪来临,它总会带走一些东西,也会带走一些东西。
不论是《金曲》还是《神曲》,都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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